爱会消逝,而幻觉永恒。
 
 

【温剑】一寸灰(18)

剑无极惊得连呼吸也不敢,屏了好久发觉温皇仍未放手,才愣愣问出一句话来。

“你...没有醉?”

温皇不说话,他自然没醉,醉的是剑无极。他本应该按住一切情绪快些找个借口,或是转个话题避避难堪,可是他真的醉了。就是此刻大惊之下他的酒意消了些,也仍是头昏脑涨一派迷蒙,更不要说身体之外,心神更是狂乱。偷亲的紧张,被发现的羞耻,和此刻被温皇按在怀中的狂荡心动,都在他脑里波涛翻涌,根本不受控制。

过了片刻,温皇才悠悠开口。

“能站起来吗。”

剑无极傻傻点头,就要撑起身体,但他几乎没半点劲,刚起了一半就要跌落回去。他纵是满腔情意,甚至醉后失态去轻浮于人,但理智稍微回来些,他便要强地自责起来。已经给温皇闹了这么大笑话,他不想再令他弃嫌。

他一手撑上桌沿,强行变了身体方向,宁愿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重摔去地上,也不再向着温皇跌去。

眼看他将要坠地,温皇却又一手将他扯了回来。这一扯,剑无极身体重重倾倒,他只觉前后晃了一阵,脑子更晕,只一眨眼间,他已经落回温皇怀中,比之前贴得更紧。

“既喝醉了,就莫再乱动。”温皇的声音似远似近,又似直接从那心口里传进耳中,剑无极手脚顿时不敢再动,只抬了酒后沉重的头起来,恍惚地看着离得极近的人。

他眼中看着的温皇,眉眼也拉出些模糊阴影来,三分像真,七分似幻。剑无极却知道,这是实实在在,真真正正的神蛊温皇,他身上的温度也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。怕自己心中想入非非会更加失控,他只好强打精神断续开口。

 “你不要…离我这么近…...”

温皇却无意让他。

他的手在剑无极腰间揽紧,沉了声音道:“为何?”

剑无极恍惚摇头,“我怕...对你失礼...”

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感情,在这一番变辄之后也已全数成了僭越的无礼之事了。

不是他看不清楚,而是温皇的眼中本来就晦暗难明。他只定定地看着剑无极的脸,却不知透出的是什么意味,越是看得久,剑无极心中越是不安。剑无极甚至想他骂自己一顿,打自己一顿也好,宁愿痛快些受了罚再向他赔罪。

良久,他才终于落下剑无极意料不到的审判。

“你真对我如此心仪?”

温皇的声音不像开玩笑,他的面色也不见责难,只有些不寻常的认真。

剑无极扬起蒙蒙的眼,酒气在他眼里漫上一层水雾,让他看着温皇的一双眼更添朦胧,仿佛梦中。

“是。”他定定地答,就似往梦境中献出赤裸的一颗心。“我是心仪你。”

温皇不再说话,看着那双眼睛半晌,伸手点了他的穴。将人置在榻上,看他沉沉睡去,温皇才推门出庭,静立月下。

月轮寂寂笼罩当空,一地余辉中,温皇伸手抚上了自己唇边。手指在刚才被剑无极吻过的唇沿淡淡描过,他敛下眼眸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河倾月落,夜深星阑。

剑无极浓烈直进的情意终于此夜换得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。

 

剑无极醒来时,墙上的暗镖已被温皇取下,那张纸条被他拿在手中静静观视着。他曾经喝断片过很多次,每每第二天起来就连昨天发过的疯捣过的乱全忘得一干二净,等到受罚挨骂的时候再往山田身上推一推挡一挡了事。然而,偏偏这次,他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甚至一睁开眼来,想起的第一件事,就是温皇那贴身授予的安静心跳。

“你醒了。”温皇不将眼色转向他,却也减不了他多少难堪。

“嗯...”剑无极想,现在说什么也都是不应该了,他不提,自己也先不提吧。“你在看什么?”

“昨天的信。”

是了,正是因为这信,昨天才变成那副模样。剑无极脸上倏地一红,讪讪地道:“上面写了什么?”

温皇将纸条摊在桌上,剑无极翻身下来一看,才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,只用天青泛白的蓝色画了一朵雪花。
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不知道?”温皇侧目,“我以为你定能想到呢。”

剑无极有些羞赧地摇摇头,“我猜不到...”

“毕竟,也算是你的熟人。”

“我的熟人?”

温皇手指点上雪花,那雪花绘得浅淡,被他手指一点仿佛就要散了。

“雪落风间,雪之下便是风,我说的对吗?”他动了动眉梢,“风间少侠。”

剑无极猛地一惊。他倒无意瞒他自己的身份,本来也只是为了怕老爹生气才用这个名字掩人耳目,只是也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将自己了解的这么多。

“我本没想瞒你。”他想解释,却被温皇打断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剑无极点点头,他是相信的,温皇就像什么都知道,他心中无愧也就巴不得他知道。

“你说这信,是雪之下送来的?”

剑无极倒是知道雪之下家族的,那家族的惨烈往事已几乎成了半个东瀛之讳,能避则避,无人会愿意主动提及,现在他所熟悉的,也只是雪之下元斋一人了。毕竟是残忍联盟的军师,心智地位非同一般,纵是在勾结纵横,党派错节的联盟里,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。

可他,为什么送这样一封信来?

温皇此时才动了动嘴角,又寻得一点趣味般地悠悠道:“自是给我的警告。”

剑无极慌了,那个人他其实并不算得熟识,但是雪之下的手段他也是尽可想象,大有听闻的。温皇在他心中虽是几乎无所不能,但他始终不愿他被那样的人盯上。

“他!他为何要警告你?”他立时将什么羞赧忸怩都抛了,只关心起他的处境来,言语也已慌乱无措,“你千万...不是,总之你切不可中他的计,他,那个人实在不是一般人。”

“无妨。”温皇一语定定他的心,“他想做什么,我们也不妨走一趟看看。”

“走哪里去?”

剑无极怕他要去东瀛,毫无准备进入别人的地盘,他担心更甚。他还不知,前几日他离了春酲秋霜楼的时候,便早已去过了。只不过现在,他却有别的打算。

温皇一指化了纸条,簌簌粉末从指尖洒落,将那枚雪花尽散尘埃。

“天下风云碑。”

 

天允山上一片萧瑟。

方圆的客栈仍是人满为患,还有两个多月,便有好戏看了,可是现下这里也已经成为危险地带,剑无极他们日前的打斗,也都被当做碑上的名人相争传了出去。很显然,重头戏还没到时间,可留了名字的人也并非个个坐得住。

厮杀胜负,早已开始了。

站在碑下,剑无极看着上面的名字又多了不少,没去注意自己那最热门也是最要命的‘天下第一剑’,反而先是去为十一看看‘天下第一鞭’的人选。看了一圈,这项留名的人倒不算多,也没有太危险的人物,看来十一就算不能得胜但性命应该无虞,剑无极才安心舒了一口气。

“嗯?”温皇发觉他的动作,侧目向他。

“哦没有,我是想看看十一那里有没有什么难搞的人。”剑无极不经意地笑笑,温皇却皱起了眉。

“你不也留了名字?”

“是啊。”他的笑仍坦荡挂着,“那日听说我师尊留了名,我来寻他不到就想也留下名字惹他注意,结果他仍是完全没个音信。不过也不打紧,他总是会来的,倒是...”他声音神色均是一顿,眼睛里多了几分复杂。

“任飘渺还没出现,不知道他会不会来。”

温皇的眼里更复杂,他深深将剑无极的每一丝表情看尽,将他脸上的笑和眼里的光都拆解成细微的碎片,他自认看人从未有误。

但现在却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丁点虚伪。

“你不担心你自己?”他的语意深重,迎上剑无极那真真的洒脱,反倒被碰撞得一晃。

“不担心。”剑无极张口即答。他本想说反正也做好了不过一死的准备,但又不想在温皇面前如此消极,便转了话说,“我没什么好担心的,倒是那个小丫头片子...”

他说起十一,方想起那天的事。有些事可以不提,有些却不能不问。

他的面容也沉稳下来,试探地道:“说起来,那天你怎么会来?”

“我不来你岂不是就要死了?”

这话莫名耳熟。剑无极脑子动了动想了起来,玉无香那张多情的脸也一并浮现。

「自是有人求我来的」

「你自有别的人管」

“难道...你...!”剑无极拼不出真相,却也串联出一二分了。

“总之无事便是最好。”温皇压下一切,脸上只留沉寂。

“你和禅院......”剑无极始终忍不住,既然自己已经搅进去了,总也该有些知情权才是,“是怎么一回事?”

温皇伸手拂了拂扇子,微微合眼,定了片刻才开口道:“看来你对东瀛的事也并不了解。”

剑无极听他这么说,心里隐隐不安,也不插话,只静静等他说下去。

“你所说的那位‘实在不是一般人’的雪之下军师,已准备对中原入手了。”不知为何,他默然将眸往下垂了几分,无意地避开了剑无极的眼睛。“禅院佑一便是他的第二枚棋子。”

剑无极不知他的闪烁,偏偏追着他的目光去,追问道:“他,他竟如此野心!你说禅院是第二枚,那第一枚是谁?”

温皇不看他,更甚转身往前走去,伫立在碑脚下。

飘动翻飞的衣袂带起几个轻巧的字,如这山壁石碑一样沉重打在剑无极心头。

“宫本总司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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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 Dec 2022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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